引言:
胡佛总统在大萧条初期(1929-1933)所实行的高关税政策(尤其是 1930 年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The Smoot-Hawley Tariff Act),与当今2025年川普总统推行的“对等关税”(reciprocal tariffs)政策,在动机、背景、理论依据、执行路径与实际效果等方面,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异。本文将从以下几个维度展开对比与论述。
历史背景深析
经济理论基础
社会结构反馈
国际政治博弈
文化传统对比
奥地利学派视角
一、历史背景深析:新秩序开端vs解体全球化秩序
1. 世界经济的结构性阶段差异
胡佛时代(1930年代):
全球第一次工业化已完成,美国正处于“黄金二十年代”后的结构性泡沫破裂阶段。
美国以原材料、农业品、低附加值工业品出口为主,依靠海外市场消化过剩。
一战后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脆弱的国际金融和贸易体系(主要靠英美金融的信用延续),并无系统协调机制。
当1929年金融泡沫崩溃后,全球需求急剧萎缩,美国政府为了“保住国内就业”,盲目祭出高关税政策。
其结果是:
《斯穆特-霍利关税法》(1930)极大提高了2万余种商品的进口税。
欧洲与其它国家群起报复,全球贸易量在 1930-1933 年间缩水近三分之二。
国际金本位崩溃,资本流动中断,世界陷入一场“保护主义自杀”的循环。
奥地利学派对此的批判极其严厉:人为阻断价格信号、割裂国际分工,正是对哈耶克所言“自发秩序”最粗暴的扼杀。
川普时代(2025年):
进入 21 世纪后,全球经历了信息化+产业全球化+低利率货币扩张的黄金二十年(2000 – 2020),形成了庞大的跨国供应链网络。
然而,随着 2008 金融危机、2020 年疫情、俄乌战争与中美对抗的逐步发酵,全球化开始退潮。
美国痛感“全球自由贸易”已非真正自由,而是中国等国家以国家补贴、汇率操控、技术盗取等方式操纵的结果。
此时推行对等关税政策,并非出于“孤立主义”,而是意在重设规则、调整失衡的贸易关系。
其特征很明显:
川普的政策并非全然封闭,而是逐步重构——即“可控全球化”或“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策略。
并伴随战略制造业回流、芯片法案、稀土自控、产业安全立法等协同手段。
2. 贸易条约体系的演进与解构
胡佛时期:
几乎没有全球性的贸易规则或机制。
一战后虽有“国际联盟”,但缺乏经济协调能力。
各国对关税采取的是单边主权主义路径,结果是互设壁垒,形成“关税墙之战”。
川普时期:
美国一度主导建立 WTO(1995)、关贸总协定(GATT)体系等自由贸易体制。
然而,川普政府认为 WTO 早已形同虚设,对中国等“非市场经济国家”束手无策。
于是他推动了:
退出TPP(跨太平洋伙伴协定);
重新谈判 NAFTA,改为 USMCA;
与日本、英国、韩国、印度推进双边协议;
主张“有条件进入美国市场”,即——非无条件自由,而是有国别与安全优先级。
关键词:贸易主权回归。在自由贸易崩坏边缘下,重新确立“公平”与“互惠”的含义。
3. 制造业结构重整与中产阶级命运
胡佛时期:
美国制造业处于规模化成长期,农产品与轻工业产品出口依赖性强。
国内产业尚未形成全球供应链依赖,但对出口市场高度敏感。
高关税导致出口崩塌→产能过剩→裁员→需求恶化→更深度衰退,出现典型“螺旋式崩溃”。
川普时期:
美国制造业在 1990 - 2020 年间遭遇去工业化冲击,大量工厂外迁中国、东南亚。
原本支撑中产阶级稳定的制造业、机械制造、汽车等产业被全球劳动力分摊削弱。
川普关税政策的核心之一,是逼迫跨国企业回流国内、重建中产阶层基础。
配合 AI 与机器人技术,美国新工业体系更强调“智能+高附加值”制造业内循环。
川普不再幻想恢复 80 年代工厂,而是要塑造新的工业主权基础(如芯片、能源、稀土、电动车、国防科技等)。
4. 全球供应链风险的认知转变
胡佛时期:
产业链主要集中在本国或近邻,没有“全球化断链”风险。
高关税直接割裂原本脆弱的贸易联系,却未认识到其系统性后果。
川普时期:
疫情冲击 + 中美脱钩 + 乌克兰危机 + 台海危机,使美国深刻认识到:
过度依赖外国原材料与中间品将带来国家战略风险。
尤其在半导体、生物科技、能源领域,必须建立去风险化(de-risking)供应链。
典型做法:
鼓励企业转向“近岸外包(near-shoring)和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如墨西哥、波兰、越南等国。
推动战略物资“库存重建”而非“及时供货”,实现产业弹性提升。
5. AI时代的就业转移与产业优先权重
胡佛时期:
自动化尚未成型,劳动密集产业是就业主力,高关税使这些产业失业严重。
政府缺乏对劳动转型的能力,只能靠公建项目缓解危机。
川普时期:
AI 与自动化带来的就业转型已成不可逆趋势。
对等关税策略与“再工业化”,更多是“创造新型产业岗位”,而非恢复旧业。
美国同时启动职业教育、技术移民限制、地方投资补贴,以保障技术工人就业。
此政策方向在奥地利学派看来虽非纯市场自发形成,但比依赖赤字与央行放水的“凯恩斯式刺激”理性得多。
总结:本质上的时代错位
二、经济理论基础:
——胡佛的干预主义 vs. 川普的资本主义+国家有限干预
(一)胡佛式关税政策的经济误区:干预主义的典型失败
核心特征:静态保护主义 + 多数压力政治
胡佛签署《斯穆特-霍利关税法》是被国会压力推动的:共计超过 20,000 项商品加税,覆盖农产品、工业品,税率高达平均 60% 以上。
理论基础来自“保护本国就业与产业”的短期需求侧干预——这是凯恩斯主义滥觞之前的粗放版干预思维。
奥地利学派批判:人为扭曲价格信号与资源配置
路德维希·冯·米塞斯早在 1920 年代便明确指出:“任何形式的政府价格操控,包括关税、补贴或法定限价,都是对市场协调功能的破坏。”
高关税人为提高了进口商品的价格,扭曲了消费者选择与企业采购结构,打断了市场对“资源稀缺信号”的自然反应。
实际后果:
国际报复性关税激起“全球贸易战”,贸易总量从 1929 年到 1933 年骤降超过 65%;
美国出口暴跌,农民陷入绝望,城市失业激增,胡佛政府完全丧失市场信心。
本质问题在于:用国家意志硬压市场自组织系统,而无全局协调能力,导致局部保护变成系统崩溃。
(二)川普式“资本主义 + 有限干预”:在全球化残骸中重建谈判权
川普政策并不是单纯的回归保护主义,而是一种从残破全球秩序中为美国重建“制度主动权”的策略性经济民族主义。
理论基础的混合结构:
哈密尔顿式产业保护主义(Alexander Hamilton):早在 18 世纪便主张对新兴本国制造业(Infant Industry)给予一定阶段性保护,以构建“国家生产力”。
奥地利学派防御性自由贸易思想:
米塞斯与哈耶克都强调自由贸易应基于对等、自愿、公平交换;
当前全球体系(如中国“国家补贴+货币操控+强制技术转让”)使得自由贸易本身变成了非对称竞争。
所以,“对等关税”并非单纯的保护主义,而是纠偏工具——修正既有的被操控的规则。
(三)贸易条约的演化与对川普政策的支撑
WTO 的“自由贸易幻象”
1995 年设立的世界贸易组织(WTO)推动了空前的自由化,但也造成“规则滥用”与“主权削弱”。
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共国)利用“发展中国家豁免条款”,在未完全市场化状态下进入发达国家市场,引发制造业流失。
川普的条约重构思路:
废除或重谈原 NAFTA → 替换为 USMCA(美墨加协议),增加“本地制造份额”、“劳动标准”等限制;
退出TPP → 避免美国进一步被困于全球化协议中的义务性开放;
双边协商代替多边妥协 → 更符合哈耶克所说的“分散秩序中的个体自主博弈”。
这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契约主权恢复”——不是关起门来,而是选择愿意与我对等博弈的伙伴,脱离“集体奴役的幻觉”。
(四)制造业结构的重整逻辑:从空心化到战略回补
胡佛时代的制造结构:
美国制造业在 1920s 尚属世界顶尖,但农业主导出口;
关税提升只造成“内部失衡放大”,并未引导新投资。
川普政策下的制造重构目标:
引导“战略级制造业”(半导体、汽车、电池、新材料)回流;
扶持“军民融合型产业”,重塑工业基础安全;
税收政策、对等关税与地方政府补贴配合,建立“新工业复兴区”。
并非全面回流,而是精准战略性回补,建立“非中共国依赖”的生产体系。
(五)全球供应链重构:从效率导向到韧性导向
胡佛政府对供应链的无知:
当时无全球化供应链,仅有商品进出口链条,对全球经济联动缺乏概念;
所以其关税政策没有风险评估机制,对外贸依赖行业打击沉重。
川普政策的现代演进:
COVID-19 与中美脱钩背景下,供应链安全成为国家战略;
对等关税成为压迫“单点依赖链条”的杠杆,鼓励多源地生产、多区域部署;
产业盟友体系(如“印太经济框架”)形成替代方案。
这是供应链体系从 “Just-in-time” 向 “Just-in-case” 范式的演进,体现了哈耶克的“演化秩序的自发调整机制”。
(六)AI 时代的就业结构冲击:关税政策的新意义
胡佛时代:
就业结构尚稳定,冲击来自金融危机与出口损失。
川普时代:
AI 与自动化加剧了就业不确定性,尤其在白领与服务业领域。
而制造业,此时恰恰成为了为数不多的“社会稳定器”:它不仅是 GDP 组成,更是文化、地缘、家庭稳定的承载体;
对等关税+再工业化政策,实质上是为了抵御 AI 替代对社会结构造成的剧烈撕裂。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哈耶克意义上的“文化资本保护”——通过产业维持人类行为秩序的连续性。
总结:干预主义 vs. 有限国家资本主义的真正分界线
三、社会结构对政策的反馈与结果
1. 胡佛政策下的社会撕裂与阶级流亡
核心结论:斯穆特-霍利关税法的结果,是“压垮了本已脆弱的社会流动通道”。
农业与工业双重打击:
高关税直接打击农产品出口。美国当时的农产品大量依赖国际市场(尤其是欧洲战后重建市场),突然被关税墙隔离。
各国反制关税反过来压缩美国出口。尤其是加拿大与西欧市场迅速对美商品加征报复性关税。
中西部农业州破产潮,银行坏账激增,农民失地变成流民。
工人阶层的失业恶性循环:
由于出口市场萎缩,工业产能过剩,失业飙升。
胡佛政府初期拒绝直接援助,假装强调“市场自我修复”。
城市流民激增,“胡佛村”遍地开花,催生了对联邦政府干预主义的强烈民意需求,为罗斯福新政的社会主义政策打开了空间。
阶级信任彻底瓦解:
民众普遍认为政府保护的是“既得利益阶层”(铁路财团、大型制造商),而不是“实际劳动的人民”。
1932 年退伍军人游行(Bonus Army March)被军队镇压,象征着政府与人民之间的信任纽带被摧毁。
社会结构裂解结果:底层阶层失去向上通道,阶级焦虑弥漫,为激进政治与极端思想(例如欧洲的法西斯主义)提供了温床。
2. 川普政策下的结构性重整与民意反馈
核心结论:川普政府的“对等关税+制造业回归”政策,意图重建被金融全球化摧毁的“蓝领中产结构”。
去全球化背景中的政策转向:
美国在冷战后推行“全球自由化”政策,使得大量制造业外流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国家(特别是中国、越南、墨西哥)。
导致“铁锈带”地区工作岗位流失、地方财政破产、毒品泛滥、社会解体。
川普政府以“对等关税+制造业复兴+基础设施投资+贸易重新谈判”为路径,试图扭转这种结构性空心化趋势。
民意反馈:
尽管短期消费品价格有所上涨,但铁锈带、乡村州、工会组织普遍表示支持。
与华尔街精英主义脱节,强化了民粹认同结构,重新塑造了共和党的基层版图。
新的社会阶级重构实验:
政策推动下出现“新工厂—技术工人—工程技校”的三位一体结构。
强调“非大学教育路径也有通往中产的机会”,弱化对大学文凭的刚性依赖。
创造“身份、土地、劳动、传统四者再整合”的新式中产认同。
社会结构重建趋势:政策目标是重建制造业国家的稳定支柱阶层,抵御技术失控与金融寡头的统治。
3. 贸易条约与全球供应链结构变迁的联动效应
胡佛时期无国际协调机制:
当时无 WTO、无 GATT,各国采取的是“各自为政”策略,最终引发全球贸易战。
贸易量在 1930-1933 年间减少约 60%,导致资本链断裂、经济螺旋式下行。
川普政策的“条约再谈判战略”:
2018年改写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替换为美墨加协议(USMCA),强化了区域制造业回流要求。
推动“近岸制造(near-shoring)+友岸制造(friend-shoring)”,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构建政治盟友型供应链。
鼓励在越南、墨西哥、印度设立美资工厂,强化“安全、可控、有话语权的供应链结构”。
对社会结构的反馈:
美国中西部和南部重新获得制造工厂订单,对蓝领群体有实质性提振。
高校工程学科与职业教育的地位上升。
一批原本面临失业风险的“熟练技术工人”重新获得社会尊严与稳定家庭结构。
4. AI 时代下的就业转移与政策抵冲机制
胡佛时代技术失衡:
工业自动化与农业机械化在 1920 年代快速推进,但缺乏社会缓冲机制,农民被大规模挤出劳动力市场。
没有职业再培训机制,造就“结构性失业”黑洞。
川普时代的人工智能风险背景:
AI 正在侵蚀中产白领工作(如客服、编程、文案),制造业反而成为相对稳定的就业领域。
川普政府试图以“制造业、基础建设、能源开发”三大支柱,为大量受 AI 冲击的底层群体创造可见、体力型、技能导向的替代职业轨道。
倡导“反向 STEM”:回归电工、焊接、机械、工程维修等领域,强化“人机协作”而非“AI 接管”。
社会层的结构回应:
AI 带来上层白领的不稳定,反而使传统制造工人阶层的“确定性与尊严感”成为新资产。
政策重新塑造了阶层认同感:“不一定非得进大学、不一定非得做程序员”,而是“好工作就是好生活”。
总结:结构性正义与社会韧性之争
四、国际政治博弈与话语权对比
(一)胡佛时期:贸易民族主义的灾难式孤立
单边主义缺乏系统性战略
胡佛政府推动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是典型的国内选区利益驱动型立法,带有强烈的党争色彩,缺乏系统性的国际协调机制。彼时:
美国尚未在国际舞台建立起主导秩序的能力;
一战之后的国际秩序已摇摇欲坠,金本位陷入危机;
各国经济都在“求自保”,倾向于保护主义而非协作;
没有 WTO、没有 GATT、多边协调平台缺失。
结果是:
英国、法国、德国等主要经济体纷纷实施报复性关税;
全球贸易体量在 1930 - 1933 年间缩减超过 60%;
国际资本流动陷入冻结,引发全球债务违约危机;
进一步加剧了德国、日本等国的极端民族主义,成为二战根源之一。
胡佛的政策,既没有达成“保护本国”的目标,也在全球范围内制造了系统性崩溃。
(二)川普时代:从“退群”到“重组”的强势博弈
与胡佛不同,川普总统在 2025 年的对等关税政策,虽然也是以“美国优先”为口号,但其背后体现出一种策略性结构调整,带有明显的“拆旧立新”特征。
对WTO与旧自由贸易秩序的战略性“退群”
川普一度中止对 WTO 上诉机构的任命,实质性冻结了该组织运作;
退出TPP(《跨太平洋伙伴协定》)、威胁退出 NAFTA,推动USMCA(美墨加协定);
重谈日韩、英美贸易协定,打破多边框架,改以双边协议建立对美有利结构;
这是打破“自由贸易神话”的主动行动,目的是夺回国家博弈空间,防止在多边组织中被技术型全球主义操纵(如 WTO “发展中国家”条款被中共国滥用)。
贸易博弈成为“地缘杠杆”
对中国产品施加高额关税,并以“技术转让、知识产权保护、产业补贴”问题为理由;
实施科技封锁(如限制先进芯片与AI算法出口),将贸易作为国家安全工具;
逼迫企业“回流”或“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至墨西哥、东南亚、印度。
这是将贸易政策纳入“国家战略博弈”逻辑中的体现,本质是:用对等关税,重构全球价值链、限制对手技术晋升路径、延长本国战略窗口期。
(三)制造业结构重整:从失落到“从新锚定”
胡佛时期的制造业逻辑
美国制造业在1920年代处于技术上升期,关税政策实际上错估了国内产能与国际市场关系;
结果造成农产品滞销、机械设备过剩、失业激增;
制造业遭遇重击,被迫裁员、关厂,形成恶性循环。
川普的制造业回流战略
川普清晰地意识到:自 90 年代以来,美国制造业被掏空,本土技术工人阶层被“全球化成本外包”所牺牲。所以,其政策目标明确三大方向:
芯片制造(如台积电 TSMC 赴亚利桑那设厂)
能源与材料战略自足(如稀土、锂电核心资源链)
“硬技术”行业复兴:汽车、军工、工程机械等
“对等关税”不是终点,而是制造业从新锚定政策的武器,是重建美国“真实经济结构”与“文化认同”的抓手。
(四)全球供应链风险:从“效率逻辑”向“安全逻辑”转变
胡佛年代的供应链特征
供应链尚未全球化,美国基本自给;
农业与初级工业为主,外贸依存度有限;
关税对供应链打击并非结构性的,而是需求端打击为主。
川普面对的是“全球超分工+超级依赖”结构
2020 年疫情之后,全球认清“效率最大化的供应链=脆弱灾难”;
美国发现自己高度依赖中日韩的关键零部件、中国的原材料、欧洲的软件系统;
在此背景下,川普推动所谓“链上友邦重构计划”:
与印度合作替代中国低端制造;
与墨西哥建立“低技术供应链缓冲区”;
鼓励美国本土制造业通过税收与补贴政策回归。
“对等关税”就是制造企业离开中国、回到美洲的隐性引导机制。
(五)AI 时代的就业转移与政治稳定
胡佛年代的就业危机是工业时代的周期性过剩
工人因技术效率提高被机器替代;
但“劳动力尚可重新配置”,只需要时间调适;
但高关税和政府干预导致“替代空间”被堵死,酿成大萧条。
川普时代面对的就业问题是“AI-自动化-资本高度集中”叠加的结构性冲击
自动驾驶、AI 客服、算法运营正逐步取代数以千万计的中低技能岗位;
而科技巨头形成“技术封建主义”,中产结构空心化;
“对等关税”战略并非仅限于经济,而是在争取时间——延缓 AI 冲击速度,扶持人类工作岗位的复兴与转型。
例如:
推动传统工业如汽车制造与国防工业扩产;
强化职业教育与本地劳动力体系;
吸引更多退伍军人、蓝领家庭回流制造岗位;
遏制中国的 AI 全球主导地位,以延缓“人类无用化”趋势。
从这个角度看,川普的“关税工具”也是一种对未来社会稳定的投资,虽然不符合纯粹经济学自由市场原则,却满足奥地利学派所强调的以人为本的长期秩序考量。
国际博弈总结
五、文化与传统层面:国家认同危机 vs. 传统复兴愿景
(一)胡佛时代的“国家认同危机”:旧世界的瓦解
时代氛围:
1920 年代美国经历了消费主义膨胀、城市化剧变、技术突进(电报、汽车、早期航空),但社会文化仍深植于农业与基督教传统。
城市—乡村的断裂日益严重,金融中心(华尔街)与中西部农业州价值观极不一致。
大萧条冲击了传统秩序:
家庭破产、农地丧失、失业暴涨,美国梦陷入瓦解状态。
民众开始怀疑:资本主义是否道德?政府是否有用?我们还相信“美国例外论”吗?
胡佛的回应失去了文化共鸣:
高关税只是技术性回应,没有提供希望、愿景或文化修复的力量。
相比之下,罗斯福的新政虽同样干预,却辅以“炉边谈话”、“四大自由”等情感与价值叙事,才重建了国家精神。
胡佛之失,在于他未能理解经济崩溃背后的身份与文化危机,政策“失语”。
(二)川普的“传统复兴愿景”:贸易政策即是文化政策
川普自 2016 年首次上台起,就不仅仅是政客或商人,更是美国社会某个失落群体的文化象征,他的“对等关税政策”正是这种文化政治的体现。
工人阶级文化的回归:
美国制造业自1990年代《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与 2001 年中国加入WTO 后,出现严重空心化。
铁锈带州大量工厂关闭,小镇消亡,年轻人流失。
“Made in USA” 的文化意义被 “Made in China/Vietnam” 取代。
对等关税的提出,是在向美国社会说:“我们不只是要回产业,我们要回身份——我是做钢的、我是纺织工、我是一家三代的机械师”。
这是在对抗AI、算法、ESG资本话语对工人群体的边缘化,是一种文化捍卫。
贸易政策在这里不仅是经济利益交换,更是身份叙事的载体。
民族—家庭—信仰的三元复兴
川普支持者多来自宗教背景浓厚、家庭结构较稳固的地区。
他们反感全球化下的“价值相对主义”与“跨国文化同质化”。
对等关税被视为“国家主权”、“家庭经济结构保卫”、“文化边界划定”的象征。
关税不再是技术条文,而是“我们与他们”的分界线 —— 我们要的不是便宜的商品,而是属于我们孩子的工厂与价值观。
(三)AI 与供应链重整:文化身份的延续工具
全球供应链的“断裂式再构”:
川普政策推动了中美供应链脱钩,重塑了“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与“近岸生产”(near-shoring)格局。
2020 年之后,美国企业重新布局至墨西哥、印度、越南,美国本土也出现小规模制造回流。
政府鼓励通过关税与补贴“筑起文化安全的护城河”。
不再相信全球共享繁荣,而是相信“战略自主+文化边界”。
AI 时代的文化替代恐慌:
随着 AI 工具的普及,白领阶层开始被边缘,蓝领被再度重视。
川普通过关税等工具,塑造一种“我们不怕AI抢走工作,因为制造业回来了”的叙事。
换句话说:高科技时代的恐慌感,需要传统产业复兴来安抚。
(四)贸易条约的文化博弈
胡佛时代:
美国尚未真正融入国际条约秩序,《斯穆特-霍利关税法》与他国没有谈判协调机制,结果是全球性报复。
川普时代:
明确将贸易条约当作国家身份工具:
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
重谈《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变为《美墨加协议》(USMCA);
利用关税手段迫使盟友接受美国优先条款。
川普的每一个关税动作,本质上是“文化主权博弈”,是反对多边主义对美国国民经济与价值观的腐蚀。
(五)奥地利学派视角的文化经济逻辑
虽然奥地利学派倡导自由贸易,但其核心不是工具主义,而是基于主观价值、文化根基与行动逻辑的秩序观。
每一个行动者,都是基于自己的目的、时间结构、文化认知去选择。
当“自由贸易”不再是自愿交换,而是政治操纵(如中国的国家补贴、欧洲的碳关税),那么“对等关税”反而是恢复自愿秩序的一种抗议行动。
从米塞斯、哈耶克的角度看:
“市场秩序必须嵌入道德与文化传统之中,否则自由本身将沦为技术奴役的幌子。”
川普的政策若在此框架下理解,便不再是反自由,而是重新奠基秩序与身份的尝试。
总结:文化战争中的经济战争
胡佛的关税政策,是一种无意识的制度惰性,是旧秩序的末路挣扎。
川普的关税政策,则是一次自觉的国家身份重塑尝试,是对一个“失去文化锚点”的社会的回应。我们不应该只用 GDP、CPI 这些指标去衡量政策成败,而应该问:“这个政策让多少美国人重新找回了他们是谁?”
六、奥地利学派视角的终极评判
(一)理论基石:自由贸易 ≠ 无脑开放
奥地利学派强调的自由贸易(Free Trade),源于个体交换权利的自然延伸,建立在以下几个前提之上:
市场主体自愿交换,无政府强制性扭曲;
货币真实反映市场稀缺与时间偏好(即无央行操控);
没有国家补贴、汇率操控等人为干扰的非市场行为;
资本与劳动力能够自由流动,形成真实比较优势。
换言之,自由贸易只在非扭曲的市场秩序中才有正当性与效率优势。而当前现实是:
人民币汇率长期受控;
各国(尤其中共体制内)实行补贴—环保豁免—国企垄断生产;
西方国家却遵守贸易规则,最终反被倾销、失业、空心化。
因此,奥地利学派必须面对一个关键问题:
在一个不自由的国际市场中,自由主义政策是否仍是最优选择?
答案是——不是。川普的“对等关税”恰恰是一种“防御性矫正机制”:它并不主张主动打破市场,而是要求“在你伤害我市场的同时,我也可以合理反击”,恢复博弈平衡。虽然这非奥地利学派倡导的理想状态,但比一味开放更接近“主观价值最大化”。
(二)贸易条约变迁:从WTO理想主义到地缘现实主义
WTO 建立于冷战后美国主导的全球化秩序,其“最惠国待遇”、“非歧视条款”、“自由流动”一度为世界繁荣打下基础。但自 2001 年中共国加入 WTO 后,局势发生以下变化:
美中贸易结构失衡持续扩大(顺差长期超 3000 亿美元);
中国产业未遵守“市场化改革换取自由准入”的承诺;
WTO 无法有效约束“国家资本主义”行为(国企补贴、知识产权侵权);
美墨加协议(USMCA)替代北美自贸协定,开启区域性、互惠型贸易谈判新模式。
因此,川普主张的“对等关税”实际上是:
对“WTO 理想主义破产”的主动应对,是以国家为单位重建贸易条约“可持续互惠性”的尝试。
这种做法符合奥地利学派对制度演化(制度市场起源)的理解——自由秩序不是靠一纸契约维持,而是通过不断调整博弈规则形成。
(三)制造业结构重整与分工的自发秩序回归
奥地利学派相信:市场会在价格信号作用下形成最有效的资源分配。但当价格被操控(如人为压低汇率、国家补贴生产)时,制造业从高成本区转移到低成本区并不再代表“真实比较优势”,而是一种政治操控的结果。
川普的政策鼓励:
提高对“国家操控背景产品”的关税;
提供制造业税收减免;
重建美国中部地区制造产业带(Rust Belt);
与墨西哥、印度、越南等建立新的制造合作链条(替代中国);
这是一种以人为矫正方式恢复市场信号机制的努力,虽然短期内不是完全自发的市场结果,但目的是让价格重新反映真实稀缺性与风险成本,从而令**“分工自发秩序”回归其自然形态**。
这种过程,正是米塞斯所强调的:
“市场不是天生完美的,但在所有人可犯错的现实中,它是唯一能自我纠错的制度。”
(四)全球供应链风险的主观价值化评估
奥地利学派强调主观价值理论。一个商品是否“便宜”,不仅取决于其金钱价格,还包括:
供应的可持续性;
政治安全风险;
品质与合规性;
国家战略依赖性。
2020 年疫情后,全球开始认识到“低成本=高脆弱性”,于是:
各国推动供应链本地化、区域化;
美国设立“关键供应链战略”(如稀土、半导体);
“关税”不再是保护主义工具,而是“风险加权估值”的手段。
这与奥地利学派对未来不确定性与主观风险预期的强调高度一致。川普政府实际上是:
以政治工具纠偏定价扭曲,让企业在更真实的风险框架下决策,而非一味追求当下的低价最大化。
(五)AI 时代的就业转移与结构性危机
奥地利学派指出,劳动市场的调整依赖于价格与技能的协调演化。在 AI 与自动化冲击之下,许多低技能岗位消失,但:
如果制造业外包国无法吸纳中低技能劳动力,则将产生结构性失业与社会不安;
如果本土制造业可恢复、并引导劳动者转向熟练工种训练,则可缓冲 AI 所带来的冲击。
川普政府大力推动:
技术中等产业的重建(如汽车零件、基础装备、电力系统);
工人再训练计划与技术学校兴起;
降低非法移民,增加合法工人市场议价力。
这种方式,契合奥地利学派对劳动作为“资本化人力资源”的定义,即:
人不是纯粹的劳动单位,而是具备选择、调整与学习能力的行动者(actor)。
通过对等关税配合本地制造恢复,可以给劳动者提供真实转型机会,而不是依靠单纯的“基本收入+消费刺激”的凯恩斯式鸦片政策。
总结:川普关税政策的奥地利学派合理性归纳
维度胡佛政策川普政策奥地利学派视角动机干预主义保农业防御性平衡国际秩序差异化贸易合理,全面保护不合理方法广泛提高关税精准对等反制选择性反应符合主观价值理论后果加剧萧条重构制造链、提高博弈力若能退出干预机制,可视为暂时应对社会效果激化失业与贫困激发工人中产阶层民族认同合理的民族自保不是民族主义
“自由市场秩序不是理想状态的结果,而是不断抵御不自由势力后的剩余空间。”
——奥地利学派的这一思想,使我们能够理解,在一个充满制度扭曲的世界中,真正的自由,并非毫无防御地被剥夺,而是懂得在有限条件下,争取最大生存空间与行动选择。
结束语:
胡佛的高关税政策,是在经济自由主义尚未成熟、全球治理机制匮乏的时代下,被政治压力裹挟而作出的短视之举,其结果是人为隔断国际分工、激化全球性萧条、摧毁中产阶层的命脉。
川普的对等关税政策,则是在全球贸易体系信用崩塌、制造业空心化、战略物资高度依赖敌对国家、人工智能重塑劳动结构的大背景下,试图以国家意志为杠杆,推动一场符合美国利益重心再分布的战略性纠偏。
更深一层看,这两种政策的本质分野,不在于是否“征税”本身,而在于其背后对市场秩序与人类劳动尊严的态度。
胡佛的政策是被动的——它试图以“墙”自保,却在无知中引爆全球连锁危机;
川普的政策是主动的——它不是要永久关闭市场,而是要重新设计市场准入规则,将贸易主权重新纳入谈判桌之上。
我们所经历的,不再是 20 世纪的“工业资本主义”范式,而是一个由 AI 驱动、算法配置资源、货币主权动荡、地缘信任崩解的新纪元。在此背景下,传统的自由贸易逻辑,正在遭遇其方法论的极限:
当对手不认可自由、规则已被操纵,那么继续坚持单边开放,便是对本国工人与主权的背叛。
2020 年代之后的国际经济秩序,已不再依靠早已破灭的 WTO 贸易承诺,而转向区域协约、双边重构、产业联盟等现实主义手段。例如美墨加协定(USMCA)对北美制造链的重组、对中国制造的去风险化、芯片出口管制及 AI 核心资源围堵,都是川普对等关税战略的外延手法。
与此同时,川普政府在2025年1月推动通过的《个人责任和工作机会协调法案》(Personal Responsibility and Work Opportunity Coordination Act),明确将人工智能与自动化带来的结构性失业问题纳入国家劳动政策框架。该法案不仅设立了面向受 AI 冲击岗位的再就业培训计划,同时通过税收激励机制,鼓励企业在引入自动化时优先考虑“人力-AI协作”方案,而非纯粹的机器替代逻辑。
更重要的是,该法案还确立了一个核心原则:技术进步应服务于“有尊严的劳动”,而非毁灭劳动市场本身。这既是一种对民粹主义呼声的回应,也体现出川普政府在 AI 时代下的保守技术观与责任型国家观——即技术不是万能,也不能脱离社会伦理与就业稳定的底线。
相较之下,胡佛政府面对技术变革与产业周期波动时几乎毫无有效应对,仅以关税筑墙,结果是制造出更深的社会断层与阶级绝望。而川普政府通过制度安排,使AI转型成为再工业化的“缓冲垫”与“重建器”,这标志着两种政策体系对“人”的地位有根本不同的理解。
“胡佛是旧秩序的余晖,川普是新秩序的破晓。”
他们站在两个百年断裂点上,看似相反的行动,实则都在与同一个幽灵搏斗——那个潜藏于全球主义话语背后的深层秩序。
胡佛所面对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威尔逊式自由主义秩序”的崩塌:
国际联盟失效、金本位瓦解、民族国家焦虑横行。
他无力抗拒来自金融寡头与政治集团的操控,只能被动接受“高关税+财政紧缩”这套危机加剧机制。
川普所面对的,是布雷顿森林—华尔街—达沃斯三位一体体系的解构期:
他选择主动出击,以“对等关税”为钥匙,试图打开被深层国家锁死的主权之门,重塑公平竞争的经济基础。
与其说是关税,不如说是对“无脸政府”(faceless governance)的一次明刀明枪的挑战。
而这两人之间跨越近百年的呼应,不是偶然。因为旧秩序不死,新秩序不生。而大萧条与 AI 时代,恰是两个“生死转角”。
这一切仿佛在告诉我们:历史不是线性前进,而是一场宿命的回旋与超越。他们不是简单的对比,而是象征——象征着每一次文明在崩塌前,都会有一场人与体制之间的搏斗;而每一次复兴的黎明,都会从被误解的孤勇开始。
胡佛,在旧秩序轰然崩塌之际,被命运裹挟,仓皇应对;川普,在新秩序尚未诞生之时,执意破局,逆风而行。两人相隔百年,却像是在对同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发起挑战,那是一张笼罩全球的无形之网,一场以繁荣之名书写的控制剧本。
胡佛,是旧秩序的绝唱;川普,是新秩序的前奏。他们不是简单的相似或对立,而是——历史剧场中命运的回环与再演。
如果说胡佛代表的是世界的无力告别,那川普所象征的,就是文明重塑前,最孤独的那一声号角。
这不只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也不只是某种政策的胜负。这是一场更大的追问——在深层秩序的迷雾之后,我们还能不能找回,那个属于人民、属于真实、属于创造与信仰的世界?
也许,有人终其一生,只是为那一刻的黎明点亮一根火柴。而我们,是否愿意看清这一点,并接过这微弱却珍贵的火光?
——因为真正改变世界的,从来不是制度本身,而是那些不愿向它低头的人。
(泪湿键盘……)